从皇宫出来,东方天色微明,湿冷的风吹来,夏悚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有两句话冒了出来,“美之为美斯恶也,善之为善斯不善也。”
“哎呀,坏了!”
刚刚还信心十足的夏悚瞬间手脚冰冷,他回头看了看丁度和韩琦,只见丁度弯着腰,咳嗽不断,跟痨病鬼儿似的,你都土埋到脖了,干嘛还学人家落井下石,真是不当人子!
韩琦笑吟吟的,迎着夏悚的目光就过来了,赞叹道:“夏相公主持公道,替朝廷锄奸,真是居功厥伟,贾子明何德何能,经略安抚使应该交给郑骧才是。彦国兄,你说是吧?”
富弼不想掺和,奈何韩琦问到了,只能道:“的确是他举发有功,不简单啊。”
他们越是如此说,夏悚的老脸就越苍白,耍了一辈子权术,怎么犯了低级的错误?这下子可坏了,用力太猛了,这几个孙子摆明了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
夏悚暗暗叫苦,可是已经晚了,打发走几位相公,赵祯的怒气小了一些,他开始仔细思量,所有人都弹劾贾昌朝,众口一词,莫非贾相公就这么该死?他去大名府不过一年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如此对待!
再说了,摩尼明教存在了十几年,都是贾昌朝的错?
心思一变,赵祯的态度也就变了。
“陈伴伴,你去把河北东路所有扎子都拿过来,朕要好好看看。”
陈琳心中一惊,在他的袖子里放着一张地契,正是夏悚送来,帮忙干掉贾昌朝的酬劳。老太监固然忠心,可是他也要活着不是,尤其是年纪大了,要留个后路……从寝宫出来,陈琳把心腹太监叫过来,不动声色将地契给了他,赶快送还夏悚。
对不起,你的忙咱家帮不了。
……
赵祯的面前堆满了河北东路的奏疏,草草翻阅,几个重量级人物出现了,首先是大炮欧阳修,他痛骂河北官吏,从上到下,从二十年前直到今天,从文官到武将,一个没跑……欧阳修的大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却没有具体指向某个人,只能姑且看之。
但是从欧阳修排山倒海,汪洋恣肆的文字中,赵祯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精锐的河北诸军也都糜烂了……
看完了欧阳修的奏疏,又翻看两本,新任瀛洲知府包拯的奏疏落到了赵祯的手里……几年前,包黑子出使辽国归来,慷慨陈词,赵祯印象很深,那是个能办事,也肯办事的官儿。
包拯没有欧阳修的慷慨激昂,完全是详细到发指的叙述。
他依旧没有回避贾昌朝的失职,只是提到了摩尼教作乱的当晚,贾昌朝和欧阳修在帅府对弈,镇定自如,临危不惧,将士差役无不受到鼓舞,全都尽心竭力,拼死力战。前番被诬陷之杨家将,从狱中调出,奋战强敌,杀死贼寇无数,大名府能安然无恙,杨怀玉居功厥伟。
“原来贾相公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赵祯微微感叹,他又把贾昌朝的请罪表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一次赵祯从头看到了尾,一个字不差,贾昌朝态度很谦卑,除了请罪之外,他也含蓄指出,由于洪水突然来袭,民间混乱不堪,骤然调动人马,恐其中混入摩尼教徒,故此踟蹰不前。
如今已经抓捕摩尼教关键人员,摸清了情况,马上调动强兵猛将,尽快剪除叛乱……赵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正处在人生的巅峰,经验和体力都是顶尖儿的。贾昌朝没多说什么,可是河北的混乱可想而知,灾民和乱民混在一起,内有救灾压力,外有契丹虎视,可以说内外交困,一团乱麻。
这时候换下贾昌朝,派谁去接替?谁有本事压得住局面?
无论如何,都要暂时留下贾昌朝,让他先稳住大局……不知不觉间,贾昌朝已经从危险的悬崖拉了回来,变成不可或缺的人物
皇帝将所有河北奏疏留中不发,也没有拿下贾昌朝的意思,夏悚是惊呆了,越是反思,他觉得越不对劲儿……以往自己总以为贾昌朝和庆历诸公是敌人,双方肯定你死我活,只是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庆历的那帮热血青年血也凉了,韩琦那个不要脸的表面上杀气腾腾,实则他把问题说得越大,赵祯的联想就越多,贾昌朝的罪名就越小……
想通了关键之后,夏悚脑袋凉快了,当年自己欺负庆历诸公,耍弄阴谋手段,把那帮人杀得落花流水,这些年过去了,昔日的傻白甜变得聪明了,变得腹黑了,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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