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言苍天有眼,可这天似乎也有被蒙了眼睛的时候,恶人猖獗,好人枉死。灸日看多了,也看透了。便是他暗夜清和灸日永无善终,又有何妨。
秦傲言又陪着秦傲飞赖了半晌,才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冷绝辰退了外衫靠在床上,转过头看向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坐在床边的灸日,一直隐藏在眼底,情绪悄然涌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冷绝辰见灸日依然动也不动,半点也没有想主动说些什么的样子,才黯然了神色,问道,“对今天发生的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灸日似乎并不为冷绝辰话语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所动,稳着先前的姿势,连呼吸都仿佛微弱了几分,这是从未发生过的。冷绝辰立时觉察到了几分异样,起身往灸日身边挪了挪。
从破棺而出那日起,便是见了这世间纷扰情乱也不曾染上半分杂质,清澈的纯粹的杏眸此刻却深暗地骇人,这唯一的区别一去,眼前的灸日竟已与其兄暗夜幽暝再无半分差别!
“傲……你……”冷绝辰伸手想覆盖那双蓦而森冷,一许情感也无的双目却被灸日一个闪身躲过。
“我没事!”灸日定了定神,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似有些过激了,看着冷绝辰望着自己的手发怔的模样,连忙又补充道,“姑父与我说了些事,想着想着就入迷了,真的没事。”一口气说完,灸日缓缓吸了两口气,这才从方才凌乱无比的情绪中渐渐沉静了下来,就像他与秦父所谈之事一般,刹那前他心中所思所想,便是冷绝辰也不能知晓半分。
隐瞒,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太过了解,太过信任,太过舍不得,反而不敢全盘相付了。
冷绝辰的手落了空,眼神微不可察的闪了闪,默默躺回了原位,“夜深了,睡吧。”
也许灸日都不曾发觉,这一刻他便如一只惊弓之鸟,像极了前世决定独自领兵出征时不敢让冷绝辰察觉到分毫的秦傲雨。所以即便冷绝辰此刻不再追问,心里也确有了几分猜测和笃定。
冷绝辰身旁陷了下去,身边也多了一人的温度,几时开始,这样熟悉的温度竟再也不能让他安心了。
然而,无论今夜是否成眠、可否安眠,一夜终将会过去。
这神明照耀下的土地的时间,似乎从不为某人停留。
须臾空间之中,一双数千年不曾出现过任何属于人的情感的眼眸从抵足而眠的二人身上一划而过。这双眼也曾出现过动容和无措,只是尽都被百年前暗夜清玄战天的断义之举泯灭了。
‘战。灸日和你太像了。你说我不懂人,不懂你。灸日待他这兄弟之心和你为了让我死心的那些狠绝之语,却是如出一辙。’
灭凡尘看似与傲天水火不容,又何尝不是在这共处的日日夜夜听着傲天熟睡地鼾音才可稍稍入眠,毕竟这世上可留念的人事物,于他而言已经太少了。
这莽苍大陆的第一抹阳光从东海岸悄然露出了真容,心事重重的灸日在天略微泛白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出门寻起了小厨的位置。
白母水千鄞为了时常给白家兄妹做些吃食才在内院置了间小厨房,秦家也有一间相似的小厨,只是已空置了多年。
虽是空置着,小厨内却从未断过新鲜蔬果,满缸剔透的白米还带着刚刚脱壳的土地的清香,几近溢出的两缸泉水更是清可鉴人。
灸日一一看过,时令的青菜水果应有尽有,肉类却是没有的。
“母亲说,生肉放的久了不可再食,我们兄弟吃得再多也是有数的,所以要用什么肉,用多少,都会叫人从外院的大厨房,用房后的吊篮运上来。小弟你想做什么,写个纸条把吊篮放下去就会有人把东西送上来。”带着淡淡愁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早已褪去少年青涩的嗓音温润如玉。
灸日回头望去,秦傲天着了一身火红色的练功服合着背后的朝阳,趁得眼底一丝失望分外明显。
“我本想来做些早食,可是到了这里却无从下手了。”灸日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刀柄,是打磨的十分圆润触手温和的暖玉。秦家兄弟一直在等母亲醒来,这间几平米的小厨,寄满一颗颗思母之心,灸日很难想象还没有水缸高的几个少年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日日为这缸中的泉水换新,连米粟为何物都不知的一群少年又是如何挑拣了这满满一缸连大小都极尽如一的米粒。
秦傲天看出了灸日的低落,笑了笑走到灸日身边,握着灸日的手攥上了刀柄,笑道,“这小厨是你出生之后才有的。我虽是母亲的第一个儿子,能吃得母亲亲手做的吃食次数却还没有你多。所以今天你若要做什么,可得带上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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