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英一语说中心头之忧。
苏通望着明月湖心,点点湖光闪烁眼底,心里念着:顾怀南,虽然你忠于贺靳,但也志在天下,好像云宗一心护着聂欢又想维系天下,最后两者之间舍下了聂欢。你多才有朝一日或堪重用,但你事事急欲求进必会惹祸,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有朝一日如果你也像云宗一样面对两难之选,不知你会怎样选择?但我断不能让你把这些祸端牵连到贺靳身上,往后的路你要怎么选如何走,好自为之。
“今日风光明丽,公子可要走一走?”
苏通不表态,吕英便转开话道。苏通被打断漂浮思绪,回神后移步下了留风阁,“乌兰姑娘接到了吗?”
“今儿一早刚接过来,听说会长住在东院。”
“怎么,不喜欢?”苏通听出吕英语气里的疑虑,歪头瞧了一眼他,堪堪记住今后要侍奉自己的人模样。
吕英知进知退,聪慧不狡黠,是个低头办事儿的实在人……这仅仅是这才开始的印象。
“乌兰姑娘是贵客,奴才岂敢不敬,只是府里许久不曾有女客长住,一时间不习惯。”
“不习惯……”苏通思虑着,“日后我若去东院,你就在东院外候命,无须进去。”
吕英闻言神色微讶,但见苏通神色淡漠,不知他此举是体谅他的不习惯,还是有些生气,单单应下便不再多言。
说起乌兰,苏通便想起那晚在岚峯家外见到她的时候,并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当时请她进门,只是因为曾经在贺靳口中几次听过“乌兰”这个名字,贺靳说起这个名字时鲜少可见地亲切和信任,值得贺靳交心的人,应该也值得他信任。
费神凝想也想不起乌兰模样,却忽然想到那晚开门时对上的王景,一双眼睛在夜色之中流动着微弱的光,而一瞬惊起的光华虽然清冷,却让他满心担忧得到一丝安抚。
短短数月,与王景的约定数也数不过来,许是彼此一次又一次毁弃约定,至今竟记不清曾与他约定过些什么,只知道说过许多许多,但没一个有效延续下来。
楚汉之战结束后,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你再来找我,我可以放下过去和你在一起……
这个两天前的约定,又能坚持多久?
他的一生应该比楚汉之战先结束吧……
“苏通……”身后一声呼唤令思绪骤停,苏通怀疑地转身看去,却真的瞧见了他。
没想到他会来苏府,还会出声叫他。他眼中迷蒙起来,两日光景仿似已流年几转,竟有种阔别经年还能重逢的庆幸。
“怎么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苏通定睛望着已站到身前的人。
“……”
来人脸色蓦然一沉,他赶紧移开了视线,“你来是有事找我哥?”
“我来看看镇南王。”
此时来看贺靳?他有点猜不透他此举何意,不想彼此伤上加伤,遂道,“他在东院。”
他走在前头带路,片刻的沉默之后,跟在身后的人缓缓说出的话冷暖烧心。
“懒怠府中数日,一朝上朝去连最基本的也没能考虑周到,那件事,真正该被责怪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豁然驻足,迟迟没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人,眼前又是他当着股肱大臣们声声置死聂欢,浑身血液霎时觉得冻成了冰状,冷透骨肉。
他按下从里到外的冰冷,淡淡道,“我知道你会说你经验比我深,对他的了解还有默契更比我多,最后输了责任在你。但我又何其无辜了?的确因我无知幼稚铸成大错了。”
“苏通……”
浅唤声消散后,他才重新迈向前,“不管做什么也回不到以前……我更改不了以前也无法预测日后,只能不停向前,尽力弥补这个错。”
身后的人没再多言,再走了几步,遥遥望见东院白墙灰瓦时,他才又缓缓出声,“云初……能得到你的谅解包容,我真的如释重负,似能再生一次,谢谢你。”
云初愁煞凝重的神色轻轻一松,一双眸子定定望着身前走着的单薄英挺身姿,轻声相应,“他不惜生死,原以不计生死,不管是生是死他无憾。而我们若因此为难自己,他绝不乐见。”
他想起牢里送聂欢最后一程,他还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生死度外,慷慨赴死的,但他可以肯定聂欢的确如云初所言,死亦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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