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日就月将(1/7)

  一时间,屋内只有翻书声,一位位船主,做生意算账本,还是极为擅长的,毕竟是拿手好戏,看家本领。

  得了隐官大人的授意,剑仙走了大半。

  郦采,苦夏,元青蜀,谢稚,宋聘,蒲禾,都已经重返剑气长城。

  米裕,高魁倒是留下了。

  邵云岩依旧坐在大门口那边。堂堂剑仙,自家地盘,当起了门神,也不多见了。

  谢松花还要亲自“护送”一条皑皑洲跨洲渡船离开倒悬山,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春幡斋。

  一位剑仙的言语,岂可只拿来吓唬人?

  晏溟和纳兰彩焕当然也需要留下。将来具体的商贸往来,自然还是需要这两位,联手邵云岩,在这春幡斋,一起与八洲渡船对接生意。

  今夜春幡斋的这桩买卖,真不算小了。

  浩然天下八洲版图,大大小小的数百座王朝、山上宗门、仙家豪阀,都会因为今夜的这场对话,在未来随之而动。

  陈平安一直坐在主位上,喝着米裕送来的酒,并不催促任何一位船主。

  一手持酒壶,一手轻轻握拳又松开。

  纳兰彩焕兴许才是屋内,对陈平安恨意最深的那个人。

  高魁此行,竟然就只为了一件事,杀她纳兰彩焕!

  恨意多,又不能做什么,往往是恐惧比恨意更多的缘故。

  纳兰彩焕的更大恐惧,在于年轻隐官与她心声言语,“这些外人,我都能捏着鼻子与他们做买卖,一个手握实权的自家人,偏就忍不了?没这样的道理,纳兰彩焕,我与你保证,亏不了纳兰家族太多家底。运气好,还有赚。只是运气一事,我就不保证什么了。”

  纳兰彩焕也保证了一些事情。纳兰彩焕觉得自己与年轻隐官真正谈妥了,交心交底了。

  只是非但没有改变她当下的困局,反而迎来了一个最大的恐惧,高魁却依旧没有离开春幡斋,依旧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喝酒,不是春幡斋的仙家酒酿,而是竹海洞天酒。

  纳兰彩焕静了静心,开始推敲今夜议事,从头到尾的所有细节,争取了解年轻人更多。

  她先前与陈平安、二掌柜都没有真正打过交道,只是他成了隐官大人后,双方才谈了一次事情,不算如何愉快。

  纳兰彩焕想到了一句年轻隐官类似盖棺定论的收官言语。

  读书人的咬文嚼字,真是太可怕。

  按照浩然天下的习惯,本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先前陈平安却偏要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情,是香火情。是九洲渡船生意人都忘记了的,反而是剑气长城依然没有忘记的念旧。

  理,更简单了。是剑气长城的剑仙,剑修,飞剑取头颅。

  在这之后,才是最市侩俗气的财帛动人心,大家坐下来,都好好说话,好好做买卖。

  只是在这之前,其实陈平安最心狠手辣的威胁,不是剑仙随时会杀人的阵仗,而是做了一份切割,直指某些船主的切身利益。

  撇开了任何的道义、买卖规矩、师门经营,都不去说,陈平安选择与对手直接捉对厮杀,例如吴虬、唐飞钱在北俱芦洲砥砺山一带的私人宅邸、以及两位上五境修士的声誉。

  生不如死。

  当然也有“南箕”江高台、“霓裳”渡船管事柳深的性命。

  说死则死。

  别跟我谈什么宗门底蕴,谈什么掀了桌子不做买卖的后遗症,只要谁从座位上起了身,那么剑气长城随后针对的,对症下药的,就只是年轻隐官眼前的某一个人。

  与浩然天下许多正儿八经的谱牒仙师、祖师堂嫡传,尤其是些心傲气高的豪阀子弟,谈这些,兴许谈不拢不说,还会彻底撕破脸。

  但是与在座这些早已不算是纯粹修道之人的商贾,聊这个,最管用。

  真正的那道分水岭,当然还是米裕取出的那些册子。

  没有这个,任他陈平安百般算计,等到几十个船主,出了春幡斋和倒悬山,陈平安除了连累整座剑气长城被一起记恨上,毫无裨益。兴许隐官继续可以当,但是剑气长城的财权,就要重新落入她和晏溟之手。

  纳兰彩焕恢复了几分神采,觉得终于知道该如何与年轻隐官相处了。

  只说姿容气度,纳兰彩焕确实是一位大美人。

  所以米裕便看了她一眼。

  然后米裕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怜悯和不屑,不再看纳兰彩焕,继续闭目养神。

  若说那纳兰彩焕是光靠姿容就能让男子心动的女子,那么米裕更是仅靠皮囊便能让女子赏心悦目的男子。

  那位心中愤恨、悲苦至极的元婴女子,“无意间”瞧见了这一幕后,心中阴霾,便稍稍少了些。

  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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