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悄悄地到了邻着此院门口的教室外头,朝内看去。
见一个长须飘飘,年约五旬,戴高冠,穿着宽大儒服的老者跪坐席上,於他面前,跪坐了大约十来个学生,学生年龄不一,小者十二三岁,长者十七八岁,因未成年,故都没有戴冠,然亦皆穿儒服。老者身前无有经书,学生的面前各摆一本经书。那老者闭着眼,背诵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却是在教读诵。
——荀贞搞了一个小小的“发明”,便是后世的标点符号,现在徐州所有出版的新书,包括州学、郡学用的教科书,基本都已经使用上了他的这个“发明”。其实在他“发明”这套东西之前,已有类似的符号通行於世,只是还没有形成系统性。
荀贞侧耳倾听,听到室内师生朗诵的是“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其折骨绝筋,终身不可以相及也”。
云云。
荀贞点了点,心道:“是《荀子》。”
这一句是《荀子??修身》中的一段。
荀贞听了一会儿,听到““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齐明而不竭,圣人也。人无法,则伥伥然;有法而无志其义,则渠渠然;依乎法而又深其类,然后温温然”这段,不复再听。
他没有打扰课堂内的师生,过了这间教室,行到前边的教师门口,依旧驻步悄观、静听。
教室中的情景与刚才那间教室相似,他再侧耳去听。
听没两句,就听了出来,这间教室中讲的却是郑玄的学说。
郑玄是当今的一代大儒,他如今隐居泰山郡,荀贞虽数次邀请他来郯县,他都不肯,但当荀贞后来换而邀请他遣得意门生来郯县州学讲经的时候,他却是没有再作拒绝。
——不再做拒绝原因有二。
一则,尊师重道,本来就是郑玄思想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就其本人来说,他前后所教过的弟子已是何止数千?就在他隐居的山中,现在便还有数百上千、冒着战乱危险、不远千里而赴至的学生在跟着他学经。
二来,前汉以今,儒学各派,最重门户、家学,郑玄尽管博通诸家,打破了诸家的门户隔阂,可越是如此,他也才越会想要传播他的学术观点,这是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本能选择。
故是,郑玄本人虽不肯接受荀贞的招揽,然在荀贞派人去请他派几个高足来徐州授课的请求送到他处后,他却是欣然从之,拣选了门下四五个学生,使之来了徐州。
这时在此间教室中授课的老师,即是郑玄门下的一个弟子。
比之前间教室,荀贞在此间教室外驻足倾听的时间长出了不少。
如邯郸荣、刘谦这样,或不怎么关注学术,或与荀贞相识还不算长的人,大概会因此而得到荀贞更重视郑玄学说的结论,实则不然。
正好相反,相比郑玄的学说,荀贞更看重的是荀子的学说。
郑玄固然是个通儒、硕儒,然至少在两点上,荀贞更倾向於荀子学说。
一个是,神学思想方面,郑玄认为是有人格化的天神存在的,而在荀子看来是没有什么人格化的天神存在,都是自然规律,如此而已。
在一个是,治国方面,荀子提倡的是礼法并施,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人定胜天。郑玄在这一块儿,他曾有过用“注经”的方式给汉律做注,论以成就,其注清晰、准确,堪称是今下最具权威的法律解释,可他继承了董仲舒“春秋决狱”的理念,实际上,他对汉律的这个注,是促进了法律的儒家化。儒家化即诸如刑不上大夫等之类。
荀贞作为一个有前世经历的,他虽是知道法律的儒家化乃是个不可阻止的趋势,可不免会生排斥。
不必多讲。
只说荀贞更重视的是荀子学说,所以在州学、包括各郡的郡学中,他虽然不曾做过明白的指示,李宣及各郡文学掾等负责教育工作的诸吏,却也在事实上是有些“重荀子,轻郑玄”的。
那么却就有个疑问,郑玄是当代最有名气的大儒,把荀子的学说这般重视,徐州士林没有反对之声么?
其实,因为荀子的思想是儒法兼综,而汉家制度又是王霸之道杂用之,故此荀子的学说在两汉之际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再加上荀贞名义上是颍川荀氏之后,乃荀子后人,那么他在州学、郡学,大力提倡荀子之学,这自也是理所当然,题中应有之意。
因而,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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